如何面对外资商业银行的进入

贺力平

　　（50人论坛·北京）记者：2001年的最后两天，汇丰银行、香港上海商业银行、国际金融公司与上海银行签署了参股协议，上海银行由此成为中国入世后首家吸收外资银行参股、首家由多个外资金融机构投资参股和迄今外资总投资比例最高的国内商业银行。据媒体报道，外资商业银行对中国将对外开放国内商业银行市场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请介绍一下在未来五年中，外资商业银行将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进入国内的商业银行市场？
　　北京师范大学经济学院贺力平教授：一些高度国际化的外资商业银行，例如花旗集团、汇丰银行和德意志银行等，表示有兴趣进入中国国内的零售银行市场，面向中国国内居民和中小企业提供存贷和支付服务等普通商业银行业务，这类银行的数目目前可能还不多。另有一些国际化的外资商业银行则表示将首先考虑进入中国国内的批发银行市场，面向中国国内的工商企业提供商业银行服务，属于这一类的银行很可能包括摩根切斯银行、日本瑞穗银行集团、东京三菱银行和法国国民�巴黎巴银行集团等。还有一些金融机构正在积极考虑进入与商业银行支付服务和贷款服务密切有关的国内市场，例如信用卡市场、汽车贷款、设备租赁市场等，美国通用电气公司和美国运通显然是这方面的带头企业。
　　
　　记者：国内银行业务市场的逐步开放，意味着国内商业银行以往所享受的保护措施将逐步减少直至消亡。请比较一下在入世前后，国内商业银行外部环境的变化。
　　贺力平：商业银行业在中国是一个受高度保护的行业，政府对国内商业银行业的高度保护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外方面，表现为外资商业银行未经允许不得向中国国内企业和居民提供普通商业银行业务，国内商业银行因此而免受来自外资商业银行的竞争压力；二是对内方面，表现为国内非金融机构或非银行金融机构一般不允许进入商业银行经营领域，政府严格限制已有商业银行之外的任何机构进入商业银行业务领域。
　　国内商业银行在享受高度保护的同时也受到政府部门的多种行政干预和制约。虽然国内商业银行在法律上取得了“自主经营，自我约束”的独立地位，但是在实践中，由于各类政府事实上是许多商业银行的出资者、所有者或主要持股者，国内商业银行的高层人事结构并没有独立于政府人事系统之外，因此来自政府的干预继续存在。而且尽管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成立了若干专业性政策银行旨在减少商业银行的政策性负担，实际上商业银行仍然继续承担着相当多的政策性业务。再加上对银行体系安全的考虑，主管当局近年来也加强了对商业银行的监管，其中一些监管措施带有明显的传统行政调节的色彩。
　　这些行政干预使得国内商业银行的经营效率低下，随着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国内银行市场向外资金融机构开放，长期困扰国内商业银行的效率问题将进一步暴露出来。
　　
　　记者：没有了保护，又要面对竞争，人们不禁要担心国内商业银行的生存处境。
　　贺力平：其实减少保护措施的过程也是一个减少干预的过程。外资商业银行进入中国国内银行市场，按照世贸组织原则将享受“国民待遇”。“国民待遇”的含义是多方面的，不仅指外资银行不再受到歧视性政策限制，也指外资银行不再享受优惠性政策；同时对国内银行机构来说，当它们不再享受优惠性差别待遇时，也意味着它们不再接受政府的行政干预。当银行真正成为一个摆脱了对政府依赖关系的独立企业时，它们才会真正将竞争力和服务效率原则放在中心位置，并在公平有序的竞争环境中真正提高自己的竞争力和服务效率。在中外商业银行的政策待遇逐渐趋同时，未来中外商业银行在市场上的地位就将取决于它们各自的竞争力和发展战略，而不再主要是来自政策的优惠或限制。
　　
　　记者：外资商业银行的逐步进入会给国内商业银行带来什么样的挑战？
　　贺力平：我认为有三个挑战特别值得关注：市场转移、人才流失和资本外流。市场转移主要指存贷款客户从国内银行转移到外资银行，外资银行在国内银行市场中的份额扩大，国内银行的市场份额相应缩小。人才流失不仅指国有银行现有优秀人才向外资银行的流动，也涉及外资银行吸引新加入到银行业的优秀年轻人才。资本外流指国内货币资金首先以本币形式流入外资银行，随后以外币形式从国内银行体系流出。　
　　三大挑战都是严峻的，但都只是可能性。这些挑战究竟会在多大程度出现，在什么时候出现，以什么方式出现，主要取决于国内银行业的改革。国际经验表明，如果国内改革严重滞后，对外开放不能推动国内体制改革，危险就会增大。相反如果能对新环境做出积极反应，不利影响便可能被化解，冲击也可避免。就人才流动而言，外资银行的进入在初期不可避免地会吸引一部分成熟人才，促使人才资源重新配置。但如果国内银行也提高它们对人才资源的重视和利用程度，在中国出现对银行业人才需求的持久性增加，那么人才的供给也会增加。问题的关键是国内银行对待人才资源的使用方式能不能迅速改变。
　　
　　记者：你认为目前国内银行业改革的核心工作是什么？
　　贺力平：核心工作应当从改革现行人事制度和机构制度入手。中外商业银行之间的人才竞争现在已经出现了，未来中外商业银行竞争结果也取决于两者在人力资源使用效率上的差距。所以人事制度和机构制度是改革的难点，希图绕过这个难点而取得增强竞争力的结果是不现实的。
　　
　　采访后语
　　国内银行业的开放可以使我们分享国内、国外两个市场的金融资源，可以共享人类现代技术的成果，更可以提高国内银行业的竞争力。但是我们也要认识到：开放是把“双刃剑”。如果我们不改革现有的制度，不与国际制度接轨，那我们不但不能分享国际市场，还会丧失国内市场。所以获得开放好处的前提是加快制度改革。据专家归纳，面对开放，中国商业银行急需要进行的改革有五个方面：
首先是国有独资产权制度的改革。这一改革可采取不同的股份制形式实现，如国家总行与分行二级法人的投股公司模式、不流通的法人股模式、分行先上市模式、基金投股模式、外资参股模式等；第二是人事工资制度的改革；第三是审慎会计制度的建设；第四是实现国有商业银行的充分透明度；第五是公司治理结构的改革。专家认为，只有尽快实施这些改革，我们才能尽享开放带来的高收益。